第一章深夜的敲门声
搬进新公寓的第三周,我终于在凌晨两点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。楼上持续传来的重物拖拽声像把钝锯,反复切割着本就脆弱的睡眠神经。抓起外套准备上楼理论时,透过猫眼却看见走廊里晃动的暖黄光影——那个总穿米色针织裙的女人正艰难拖动着半人高的纸箱,发丝被汗水黏在泛红的脸颊上。
"需要帮忙吗?"我推开门的瞬间,她惊得松开了纸箱。堆叠的旧书轰然倒塌,最上层的相框在瓷砖上摔出清脆裂响。她蹲下身去捡的动作比我快得多,却在触及照片时突然僵住。裂痕正好横亘在合影中男人的脸上。
这是我第一次看清她的模样。楼道顶灯在她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,却遮不住眼底泛起的雾气。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橙花香,混着旧书特有的油墨味,在狭小空间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。
"这些要搬到地下室?"我抱起纸箱转移话题。她迟疑片刻,露出今晚第一个微笑。电梯下行时,镜面映出她攥着相框发白的指节。负一层的感应灯年久失修,她在黑暗里轻声说:"我叫林夏,上周刚离婚。"
接下来的周末,我总能"恰好"遇见她。有时是晨跑时她抱着枯萎的绿植不知所措,有时是暴雨天她的阳台衣物在风中群魔乱舞。直到某天加班归来,发现门口放着保温袋,揭开盖子的瞬间,山药排骨汤的香气混着便签上的字迹漫出来:"谢谢那晚帮忙——1602林夏"。
第二章阳台上的月光
发现她低血糖晕倒纯属意外。那天我正调试新买的望远镜,却看见对面阳台摇摇欲坠的身影。破门而入时,她蜷缩在藤编吊椅里,手腕细得能看见淡青色血管。茶几上散落着未拆封的抗抑郁药,压着张儿童绘画——画里三口之家的太阳戴着蝴蝶结。
"要不要试试我的独门秘方?"我把红糖姜茶推过去时,她正盯着窗帘缝隙漏进的月光。杯口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,这个总是挺直脊背的女人,此刻像株被暴雨打湿的晚香玉。
我们开始形成某种默契。每周三晚上八点,1601的门把手上会挂着手工曲奇;作为回礼,我会在1602门口放当季新鲜水果。直到平安夜那场大雪,她裹着驼色大衣敲开我的门,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:"能借个扳手吗?水管冻裂了。"
维修工迟迟未到,我们坐在漫水的厨房地砖上分食烤红薯。她突然说起画儿童画的小女孩,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片:"监护权官司打了八个月,昨天法官说孩子跟着父亲更'稳定'。"壁橱阴影里,我看见她无意识摩挲着左手无名指——那里有圈比周围皮肤稍浅的戒痕。
春天来临时,她阳台上多了排薄荷草。某个加班的深夜,我收到条陌生号码的短信:"要不要看真正的星空?"顶楼天台,她调试天文望远镜的动作娴熟得惊人:"前夫总说这是不务正业。"银河倾泻而下的瞬间,她侧脸映着仪器幽蓝的光:"你知道吗?巨蟹座星云正在孕育新的恒星。
"
现在经过1602时,常能听见钢琴声从门缝溢出。上周她送来盆蓝雪花,说是给新书架的乔迁礼。瓷盆底部压着张泛黄星图,背面有行小字:"谢谢你的光。"